这是长江上最常见的电鱼作业。除此之外，电鱼还有更繁杂的“大工程”。两条渔船拉起一张电网，与江面等宽，协同前行，缓缓划过水面。接下来，整条江的大部分的鱼都会被一扫而空。
长江支流赣江上活动的大型电拖网渔船
长江，不仅是渔业资源产地，也是我国主要的淡水水生生物基因库。但近年来，长江的渔业资源和鱼类生态已经岌岌可危。如今，6000多公里的浩荡长江，水产品年产量不到10万吨。而肆虐的电鱼活动，正是给长江水生态带来严重毁坏的主要成分。
2019年8月，赣江边曾停泊多条电拖网渔船
为了保护长江流域水生态和渔业资源，今年起，长江十年禁渔操持开始履行，禁渔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打击造孽电鱼活动，已被提上日程。
电鱼作业后的“去世水”
“2016年，四川自贡有一湾清净水域，这里本来人迹罕至，渔获物很多。电鱼者创造了这里后，不出半月，鱼全没了，这里随之也被废弃了。经由两年的沉寂，有人一声叫喊：‘鱼群回来了！
’可随之电鱼者又涌现了。”民间环保组织反电鱼同盟的发起人朱凯向先容了电鱼给水域造成的“去世循环”。
曾经，长江流域渔业资源极为丰富，盛产多种经济鱼类，高峰期间曾占到当时全国淡水捕捞总量的60%。然而，近年来长江水域生态环境持续恶化，已经基本损失捕捞生产代价。7月15日，农业屯子部副部长于康震在切实做好长江流域禁捕事情国务院政策例行吹风会上给出了一组数据，现在全国每年水产品总量是6300多万吨，长江不到10万吨，占比仅有0.15%旁边。
电鱼这一造孽捕捞办法已经在全体长江流域泛滥了十余年。“最开始，电鱼者会从家里拖出一根电线，用220伏的生活用电电鱼，虽然对水生态有一定毁坏，但影响范围相对较小。但经由多年的更替，如今的电鱼机的核心元件从以前的白金机变成了现在的新技能芯片、可控硅等，输出电压很大，对水生生物危害也很大。”朱凯说。
四川省自贡市沿滩区抓获电鱼船一艘
针对电鱼对水生态的影响，采访了中国水产科学研究院东海水产研究所 助理研究员张禹。张禹对说：“电捕鱼是一种具有毁坏性的捕捞方法，对水生生物、人类及河道环境生态均有不同程度危害。”
“在自然河道水域内，采取兜状抄网，以电脉冲办法进行赞助捕捞，最直接的危害为河道内的鱼类等水生动物，紧张表示在渔获效率高对渔业资源造成很大压力，水生动物受到电刺激对其生理、产卵与繁殖产生一定影响。”张禹说：“电捕鱼还会对鱼的食品，一些河流中栖息的无脊椎动物造成严重侵害，使鱼的饵料生物减少，间接影响渔业资源的规复。”
同时，电捕鱼对生态系统危害表示在会造成水生生物晕厥乃至去世亡，毁坏自然水域的生态平衡，对鱼类的栖息地造成毁坏。水体内水生动物在强电刺激下大量去世亡，随后糜烂，引起水体水质恶化，毁坏原有水环境的生态平衡，导致河道内水生动物栖息地遭到毁坏，规复较难。
国家审计署2018年发布的《长江经济带生态环境保护审计结果》显示，2014-2017年间，长江经济带11省市共发生3.46万起电鱼案件，年均增长8.8%。“这是已经被统计在内的，还有大量未抓获的，电鱼给长江流域水生态带来了恶劣影响。”朱凯说。
电鱼不仅对生态环境产生悲观影响，有时也会直接危及人类生命。有一次，朱凯在垂钓时碰着一艘电鱼船，在同一片水域，间隔不敷10米。“电鱼机开的时候，我的手急速感到麻了，电流顺着碳素材质的鱼竿传导过来，我当时就吓坏了。”朱凯说。
有的电鱼机发出的脉冲电压较高，如果人一欠妥心触电，电流会使人神经麻痹、肌肉不受意识掌握，一旦落水会直接将水吸入肺中、窒息而亡。
渔船上的电鱼设备
李成是四川省宜宾市江安县一名家喻户晓的捕鱼高手，其祖上三代都靠捕鱼为生。到了李成这一代，电鱼这一捕捞办法一度成为他得到暴利的紧张路子。10年前，他在长江上捕鱼每天收入3000-4000元，周围险些家家户户都在电鱼。“钱来得很随意马虎，水里的鱼大概多。但到2016年旁边，能明显觉得到水里的鱼越来越少了，每天的收入也缩水到了原来的1/10。”李成说。
虽然收益少了，但毕竟还是有利可图，很多像李成这样的电鱼高手，也并没有轻易放弃这个行当。但几年前的一次意外，让李成同这个行业背道而驰。3年前，他在电鱼作业时操作失落误，险些触电身亡。后来，经由抢救，他分开了生命危险，但倒是以身受重伤。“这么多年，电了这么多鱼，末了自己竟尝到了被电的滋味。”
正是由于电鱼的巨大危害，我国《渔业法》第三十八条规定，利用炸鱼、毒鱼、电鱼等毁坏渔业资源方法进行捕捞的，根据情节轻重，最高可处以吊销捕捞容许证、没收渔船等惩罚。构成犯罪的，依法深究刑事任务。《刑法》第三百四十条规定，犯造孽捕捞水产品罪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牵制或者罚金。
但是，面对惩罚，仍旧有人铤而走险。
玄色利益链环环紧扣
长江里的渔获物虽然少了，但是电鱼的行为仍旧屡禁不止。“这背后有一个盘根错节的利益链，电鱼的暴利是最根本的缘故原由。”朱凯说。
据先容，在湖南省邵阳市邵东县，曾经的大型工业产品发卖市场上有几十家店铺发卖电鱼机，店铺规模盘踞几十米长的一条街，成为了电鱼机交易的中枢集散地，电鱼机的发卖变革也反响着当地市场的晴雨。
2019年初，环保组织反电鱼同盟从四川、福建、湖北多省调集志愿者组队，在当地暗访3天创造，这条街一共有22家电鱼机发卖商户，他们通过门店批发、零售、及网络店铺通过淘宝、京东、拼多多等每天向全国各地发卖各种规格型号的电鱼机产品，数量弘大。“在当地，电鱼机生产发卖险些成为了支柱家当，就在这一个市场上，电鱼机市值乃至能超过百万元。”朱凯说。
在网上搜索创造，一些网页公开发卖电鱼设备，价格从几百至几千元不等。电鱼机大致分为两种，在大江大河电鱼的人一样平常会采取互换发电机供电的电鱼设备，电压和功率都比较大；而在长江中上游或者较小的支流电鱼的人，则会采取电池供电的电鱼设备。电鱼机种类十分繁多，电压从一百至几千伏不等，形式上有电通网式、支架式、背包式，水面电鱼棒、潜水利用的电鱼棒等等，总计可达10余种。
沱江上，电鱼者用电支架渔船电鱼
随即拨通了一家名为邵东县大禾塘晓彬电子商行的发卖电话，对方说，以前他的确发卖电鱼设备，但近两年打击力度很大，他们已经退出市场，周边也很少见发卖电鱼机设备的商家了。
但是，很快就在网页推告白白栏创造一个名为“爱采购”的网络平台仍有很多电鱼机发卖的干系信息。拨通了广东东莞的一个商家的电话，讯问是否有发卖电鱼设备，对方则直接回答：“有的，你须要哪一种？480块的这款卖得最好，功率比较高还有吸力，在水浅的地方也不用担心，鱼会直接漂起来。”
网售电鱼设备
进一步讯问，这种电鱼设备是否会给人带来触电危险，对方给了详细的阐明：“以前老款的机器没有升压器，电流很大，比较危险；但现在的机器脉冲频率的设计是针对鱼的中枢神经，让其短韶光缺氧，人是觉得不到的。”据发卖者先容，这款机器功率输出为5.8万瓦，辐射范围在4-5米半径之内，能知足一样平常的打渔需求。如果因此打渔为生的人，则须要更好一点的设备，大约在1000多元。
在电鱼活动最专横獗的期间，朱凯目睹过赣江上百余条电鱼船出没的场景。2016年以前，一条18米旁边的船，有时候一晚上就能捕获几吨鱼，获利上万元。如果不用造孽捕捞办法，其捕获量可能会减少70%以上。“这两年渔业资源虽然有所减少，但这仍旧是一本万利的行业。”朱凯说。
在不断打击下，2017年四川省自贡市电鱼设备发卖量在一年内低落了70%。“商品卖不出去，退回给工厂，工厂产生惶恐，难免滋长打击报复生理。”朱凯说：“有的厂商会利用造孽软件入侵我的手机，导致我很多天无法正常通信，乃至有的电鱼机工厂在网上发布江湖追杀令，打断我的手5万，打断腿8万......”
“长江流域的电鱼问题是历史积弊。目前，我国对电鱼工具的贩卖、查处还较少，尤其是网络发卖渠道。”张禹先容说。
野生渔获的终端则是人们的餐桌。这一巨大的市场让一些商家有发卖空间，从而打着“江鲜”的旗号出售造孽捕捞来的鱼。公开资料显示，安徽某地偷捕活动常常在夜间进行，私下售卖，暗藏性强。有些商户以每斤几百元的价格违法售卖刀鱼，在清明节前后，刀鱼价格更高，3.5两旁边一条的刀鱼能卖到几千元钱一斤。
造孽发卖江鱼的征象在长江流域其他地区也存在。5月12日晚，湖北武汉市农业综正当律督察总队联合武汉市公安局水上分局，在长江武汉段水域查获一起自捕自销江鱼违法案件。现场查获涉案嫌疑职员两名，快艇一艘，高压电瓶及电捕设备一套，渔获物7.85千克。据先容，嫌疑人经营一家江鱼酒店，渔获物中部分用作酒店自销，部分卖到了集贸市场。
由于部分消费者有“江鲜”的消费习气，造孽捕捞野生江鱼有利可图，一些人受利益使令铤而走险。“人工养殖的鱼，有时候饲估中会添加激素，人吃到身体中去会影响康健；其余，人工养殖的水可能不干净，有寄生虫的风险比较大。”武汉市民张小宁对说出了他的意见，“两三年前，市场上常有出售野生鱼的，但近两年比较少见了。”
云集相应的民间力量
“爸爸，我终年夜往后还能在水里找到鱼吗？”
4岁儿子的问题，却让垂钓高手朱凯难以回答。作为一名垂钓爱好者，朱凯从不把钓来的鱼带回家，而是选择放成长江。近年来，他感到鱼越来越少，长江水生生态和野生资源遭到了严重毁坏。自2017年开始，朱凯动手创办了反电鱼同盟这一非营利性民间环保组织，旨在保护水生态，为孩子和未来留下一些资源。
“为全局计，为子孙谋。”长江禁捕退捕的决策得到了亿万民众支持和推戴。迄今为止，反电鱼同盟辐射了全国15个省，建立了80多支团队，志愿者人数已经超过了两万。朱凯说：“在日常巡查中，有的志愿者一个月须要开车行进几千公里乃至上万公里，大家都为反电鱼项目付出了大量心血。”
朱凯垂钓后放生
由于反电鱼同盟的志愿者有监督取证的事情性子，蛇虫鼠咬，摸黑前行，这些都是志愿者的家常便饭。“在事情韶光，干系部门有巡查力量。但到了夜间，造孽捕捞、毁坏生态的行为就会错峰涌现。管理相对薄弱的韶光段，便是违法分子的活动高峰。”朱凯先容道：“因此志愿者为了得到线索，常常须要关闭所有灯光，包括手机。摸黑跌入水中在我身上就发生过很多次了。”
反电鱼同盟用了两年韶光，在四川自贡成立了飞溪河流环保公益中央，协同推动反电鱼事情。通过深耕，他们不仅牵手了垂钓爱好者、户外运动爱好者等亲水人群，而且吸纳了大量曾从事过电鱼行当的人。在朱凯团队的奉劝下，李成加入了反电鱼同盟，成为江安当地长江群结行队的核心志愿者，每天在江边巡护。哪里人少鱼多，哪里是电鱼的重灾区，他了然于胸。由于李成的加入，反电鱼团队的事情在当地开展得更加顺利。
志愿者于四川省自贡市富顺县抓获电鱼者
在反电鱼同盟中，像李成这样的志愿者还有很多。3年多来，许多曾经从事电鱼行业的人加入到了反电鱼组织，从0到1，从1到1000，现在反电鱼同盟中曾从事过电鱼行业的人占到了1/20。“除了他们，垂钓爱好者、户外运动人群等亲水群体，很多都在加入，志愿者的规模膨胀速率很快。但由于人力和财力不敷，我们在故意减缓发展。”朱凯说。
“多线”高压反电鱼
为了有效打击造孽捕鱼，反电鱼同盟同公安、渔政等有关司法部门展开了协同互助。“通过同有关司法部门的联合行动，打击造孽捕捞取得了打破性进展，尤其在打击查处造孽售卖电鱼、捕捞用具方面迈出了本色性的一步，一举端掉了榕道路网电一条街违法经营不良商户，从源头遏制了造孽捕捞用具的发卖渠道。”朱凯说。
江西省南昌市榕道路，司法职员现场查获造孽捕鱼设备
去年3月以来，反电鱼同盟的十余名志愿者时常在江西省南昌市榕道路卧底侦查，创造这里数十家商铺常年发卖电鱼机等造孽捕捞用具。在得到可靠信息后，志愿者们报了警。
本月18日上午10时，南昌市公安随即调派警力近百名对商铺进行掌握。在这里，数十家商铺门面上都是合法渔具，但险些每个渔具店的仓库内部都藏有大量绝户网、密眼网、地笼等违法捕捞用具。个中有两家商户存在发卖逆变器、大功率电池等一整套的电鱼设备行为。
现场司法职员依法对涉嫌违法情形进行了记录并收缴了上述违法捕捞用具。在搜集证据时，司法职员创造一家商铺的记账本上，写满了造孽渔具的进货渠道和发卖记录。“这是主要的线索，根据这些线索，司法职员有可能对全链条进行打击。”朱凯说。
“志愿者军队数量弘大、分布较广，有很强的亲水性，能及时有效地创造造孽捕捞活动，但有时很难制止造孽捕捞；司法部门有时职员力量不敷，很难做到全覆盖。志愿者和政府部门协同互助，就能实现上风互补，织密打击之网，有效遏制造孽捕捞行为。”朱凯说。
志愿者清理河道中的绝户网
“但是，只要利益还在，电鱼行为就不会杜绝。”朱凯说，“公安、渔政、市场监管等部门该当不才游家当链上进一步下功夫，鱼的来源渠道、养殖过程该当进一步监管，冲破造孽捕捞的家当链。”
今年1月1日起，长江流域332个水生生物保护区已经定期实现全面禁捕，2021年 1月1日起，长江流域重点水域将实施为期10年的禁捕。在此背景下，近日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切实做好长江流域禁捕有关事情的关照》。
公安部治安局局长李京生表示，未来公安部门将针对长江流域重点水域造孽捕捞屡禁不止等问题将开展为期一年的专项打击整治行动，坚持“以打开路”，武断斩断造孽捕捞的玄色链条；聚焦重点水域和时段，依法严厉打击“电毒炸”“绝户网”捕捞等造孽作业办法。
同时，目前渔政部门、公安和审查院行政司法与刑事法律相衔接流程基本建立，打击造孽捕捞的力度空前巨大，涉及造孽捕捞入刑的案件也逐年增多。“尤其是公安参与后，对造孽捕捞震慑很大。”张禹说。
在渔获物发卖方面，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司法稽查局局长燕军先容：“市场监管总局将开展为期一年的‘长江禁捕 打非断链’专项行动，通过对发卖环节的打击事情，斩断发卖长江流域造孽捕捞渔获物的玄色家当链。”
在司法力量和民间组织的双重施压下，四川自贡、湖南邵阳、湖北洪湖、浙江杭州等地造孽捕捞全体家当链条逐渐薄弱。“但是，保护长江流域生态环境除了禁渔，还要持续管理污染，保护生态，减少人类开拓毁坏活动。”张禹说。
“长江病了！
”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拓的呼声越来越高。“2017年以前，釜溪河自贡段河面上每天都有多少起电鱼事宜，但现在釜溪河自贡段基本已经没有电鱼者了。经由这两三年的休养生息，釜溪河的鱼又回来了。被誉为中国最美县城的杭州市桐庐县，志愿者同渔政、公安等部门互助，造孽捕捞问题得到了非常明显好转。这3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革，这是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场景。”朱凯说。
（李成、张小宁为化名 本报刘晓星、肖琪对此文亦有贡献）
来源：中国环境APP
作者：李茹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