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水利看中国。
文丨华商韬略 杨 倩
从一穷二白到称霸环球，中国水利人苦干了70年。
【水电“珠峰”】
近日，白鹤滩水电站低调投产，引发无数国人为之热泪盈眶。
这座超级巨无霸由中国三峡集团兴建，位于川滇交界，2017年8月正式破土动工，总投资2200亿元，总装机容量1600万千瓦，是仅次于三峡工程的恢弘之作。
但在更多指标上，白鹤滩要远远超过“环球一哥”三峡，站在环球水电群峰之巅。
作为水电站的“心脏”，水轮发电机组相称于手机芯片、电脑CPU，决定了水电站的技能水准。
▲水轮发电机组仿真仿照 来源：三峡小微
白鹤滩水轮发电机组单机容量100万千瓦，比三峡的70万千瓦还要高，打破了天下极限。更值得骄傲的是，水轮机组全部由我国自主研发，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2020年8月18日，白鹤滩水电站1号机组转子成功吊装来源：中国水电四局
这样的水电机组旁边两岸各8台，每台50多米高，重8000多吨，相称于一座埃菲尔铁塔，一艘驱逐舰，或者45头蓝鲸。
每台发电机每运转一秒，产生278度电，相称于一个普通家庭一个月用电量。
但在其每分钟111圈的高速迁徙改变下，硬币直立在旁竟能纹丝不动。机组摆度均匀小于100微米，不超过2根头发丝。
即便还未正式落成，白鹤滩水电站已拿下9项天下第一，堪称史诗级工程。
机组方面，就拿下四项环球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单机容量100万千瓦；
发电机额定效率不低于99.01%；
定子绕组温升不超过63K，转子绕组温升不超过58K，属全行业最严温升掌握水平；
发电机最高电压等级24千伏，天下第一！
其环球在建规模、地下洞室群规模、300米级高拱坝抗震参数、圆筒式尾水调压室规模、无压泄洪洞群规模等都也冲破了环球记录。
在施工方面，白鹤滩水电站面临的是天下级寻衅。
因其选址于金沙江峡谷，呈现不对称V字型，坝区地震基本烈度为8度，岩质“硬、脆、碎”。
两岸绝壁高悬，意味着常规施工无法开展。工程师便在两岸之间建了一道道钢梁索道，将混凝土搅拌车、挖掘机等从空中运送到施工点。为了防止水泥硬化，机器全程不能停滞搅拌，对操作者的磨练可想而知。
峡谷地形，也决定了其地下厂房隐蔽于两岸山体之内，其洞室群规模为环球最大，开挖量2500万立方米，相称于1万个拍浮池。地下室总长217公里，是北京到天津间隔的1.7倍。
▲白鹤滩水电站地下厂房来源：中国三峡集团
白鹤滩也在环球首次全坝采取低热水泥混凝土，创造了没有一条毫米级裂痕的奇迹。
水电站素有“无坝不裂”的魔咒。混凝土凝固时会放热膨胀，内外冷热不均，就会产生裂痕。任何轻微的裂痕，在白鹤滩大坝1650万吨的水推力下，都会埋下溃败隐患。
而温度掌握，是无缝大坝的核心。为此，白鹤滩大坝内部安装了7000支温度计、上万个传感器以及循环冷却水管，精确掌握水泥温度，成为环球最智能的大坝之一。
目前大坝已合龙蓄水，最大坝高289米，相称于100层楼。4台机组已投产发电，而全部16台机组将于明年7月投产发电。完备投产之前，可发电数百亿度。
若全部投产，发电1小时，一家人可用250年；发电1天，1亿人生活用电无忧。年均匀发电量624.43亿千瓦时，可供应上海半年用电，相称于每年节约标煤2000多万吨。
在能量密度上，白鹤滩是三峡水电站的两倍。由于金沙江落差大，同等体积的水，流经白鹤滩时，能产生三峡两倍的电量。
未来，白鹤滩将成为“西电东送”的顶梁柱，与金沙江下贱的乌东德、溪洛渡、向家坝联合调度，相称于两个三峡，共同构筑西部最大的清洁能源走廊，为长三角经济持续不断“输血”。
▲来源：中国三峡集团
除了发电，白鹤滩还能兼顾防洪、拦沙、改进长江中下贱通航条件等，综合效益显著。
其总库容206亿立方米，防洪库容为75亿立方米，约即是525个西湖，将有效调节长江汛期洪峰。
原来攀枝花到宜宾七分之六的险滩无法通航，也终将成为历史。
【蒙尘历史】
白鹤“晾翅”，再次向天下秀出中国水电的肌肉。
但翻开我国水电大跃进的峥嵘史，也不乏酸楚往事。
此前，中国大型水电项目连续落成的高光时候，并不能粉饰技能掉队的短板，中国水电工程师们，半个多世纪以来一贯灰头土脸。
水轮发电机组是水电站的核心部件，由水轮机、发电机构成。在水流推动之下，水轮机把水能转化为机器能，再带动“转子”切割“定子”磁场产生电能。
外国企业在此领域已有上百年积累，中国最初只是马首是瞻的追赶者。
1827年，法国工程师B·富尔内隆制成6马力的反击式水轮机。1849年，经美国工程师J·B·弗朗西斯设计改进，形成了当代混流式水轮机。
从1878年法国建成天下第一座水电站开始，天下水电已经走过143年历史。
1910年，中国才建成首座当代水电站，即云南昆明石龙坝水电站，拥有两台240千瓦的水轮发电机，发电机来自德国西门子，水轮机来自奥地利。
▲云南昆明石龙坝水电站水轮发电机上的铭牌
新中国成立初期，在苏联的技能声援下，中国水电装备制造从零起步，建立了哈尔滨电机厂、德阳东方电机厂等。
哈尔滨电机厂作为中国大型水电机组“宗子”，如今霸占了国产装机总量的二分之一。
但我国水电发展之初，极度依赖入口设备，屡陷价格畸高、捆绑发卖、配适性差、技能封锁的困境。
20世纪以来，中国险些所有重大水利项目，都离不开外国巨子的技能声援，美国GE、德国福伊特（Voith）、法国阿尔斯通、瑞士ABB、日立、三菱等长期垄断着这个行业。
欧洲巨子福伊特制造的水轮机和发电机，贡献环球水力发电量的三分之一。福伊特于1994年进入中国，为中国80个水电站供应了超过240个发电机组，在三峡、溪洛渡、广西龙滩、云南小湾、青海拉西瓦等大型工程中身影频现。
▲福伊特公司设计制造的乌东德水电站左岸电站2号机组(U2)转子 来源：福伊特官微
1997年，长江三峡水电站上马了当时天下最大的混流式水轮发电机组，单机着力为70万千瓦，转轮直径为9.7米。
在三峡32台70万千瓦水轮发电机组中，阿尔斯通、GE水电都参与了14台机组的设计生产，是三峡项目最大的供应商。
个中，左岸电站14台全由外企承包，VGS联合体（福伊特、西门子、GE）制造6台，阿尔斯通/ABB联合体供货8台。
早在1919年，孙中山在《建国方略》中首次提出开拓三峡水电的构想，“以水闸堰其水”。
直到1994年，长江三峡水利工程才正式动工兴建。虽然三峡工程机电设备关键技能攻关从80年代就启动，仍旧遭遇卡脖子的困境。
三峡集团白鹤滩工程培植部机电项目部主任康永林仍旧记得，三峡电站发电机组核心部件转子所需的硅钢片只能依赖入口，自主研发右岸机组时，外方溘然提价2倍。
无奈之下，三峡集团只能与宝钢联手研发。“如果当时放弃了自主研发，可能白鹤滩的硅钢片还是受制于人。”
【发奋图强】
“成了！
”
1951年12月22日，站在机组顶端丈量水轮发电机数据，直到叶片逐步停滞迁徙改变，吴天霖激动地脱口而出。
天寒地冻中，中国第一个自主研发的水轮发电机在哈尔滨电机厂出身了。
这台水轮机组装机容量仅有800万千瓦，水轮机高1.5米、底座直径1米，在本日的巨无霸面前不值一提，但在当时超越了最高水平210千瓦，完成了不可能的奇迹。
曾在美国西屋公司演习过的吴天霖等工程师白天做试验，夜晚苦学技能，用两个月完成了设计图纸，通过上百个昼夜的奋斗，终于实现了中国水电机组设备零的打破。
随后，这颗“中国芯”被安装在四川龙溪河下硐电站，1959年迁到四川苏雄水电站，服役了近60年。
70年后的本日，与新中国成立之初全国发电装机总容量184万千瓦比较，我国水电装机总容量增长了200多倍。
自2014年年底以来，中国水电装机容量和发电量稳居天下第一，水电资源为我国第二大能源主体。2020年，中国水电发电量1.35万亿千瓦时，水电装机容量3.7亿千瓦，占环球之比超过30%。
而我国自研水轮机组装机容量也不断跃上新台阶。
1980年底，哈电集团成功制造出12.5万千瓦水轮发电机组，为当时我国最高级别，专供葛洲坝水电站，其后又相继完成了12套。这是当时我国首次完备自主研发设计的大型水电机组。
1997年，三峡工程从引进技能、互助生产到自主制造特大型水轮发动机组，迅速了缩小与天下前辈技能的差距。
▲三峡水电站
曾经，重大水电工程招标中，中国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几家国际巨子瓜分数百亿元的诱人蛋糕。
而三峡工程外，中国方案在建的70万千瓦以上机组就有120台以上，大国重器必须节制在自己手里。
在三峡之前的鲁布革、清江隔河岩、二滩、五强溪等项目，都是直接入口机组，海内企业只能分包制造非核心部件，无法涉足技能转让。
但在三峡左岸采购中，第一次有了本色性的核心技能转让。中方也下了大血本，统共花费7.4亿美元采购机组，还支付了1635万美元用于购买水力、电磁、透风、构造、加工等成套关键技能。技能受让方分别是哈尔滨电气、东方电气集团。
以此为契机，哈电、东电投入巨资进行技能改造，叮嘱消磨数百人次赴外洋取经，去世磕70万千瓦机组核心技能，消化接管后实现了赶超，仅用7年就缩小了与国外技能30多年的差距。此前，海内自主设计的水电机组最高容量仅为32万千瓦。
2004年，哈电、东电与外企同台竞技，各自赢得了三峡右岸４台发电机组合约，掀开了巨型机组国产化的篇章。三峡地下电站6台机组，也交由海内设计、制造。
▲来源：哈电集团
此后，瀑布沟、金安桥、龙滩、小湾、枸皮滩、水布桠、锦屏等水轮机组订单源源不断涌向东方电气，外企的长期垄断被彻底冲破，中国本土水电设备制造业开始扬眉吐气。
2008年8月28日，金沙江向家坝、溪洛渡水电站26台机组招标采购条约尘埃落定，总金额达110多亿元，创下了天下最大水电机组采购记录。
这次大手笔采购，巩固了三峡水电机组国产化的成果，“中国制造”首次成为了大赢家。
个中，哈尔滨电机厂中标10台，条约金额达44.27亿元。东方电气中标9台。不过，外资仍霸占一定份额，天津阿尔斯通中标4台，上海福伊特西门子中标3台。
溪洛渡电站单机容量为77万千瓦，向家坝电站单机容量80万千瓦，又比三峡机组更上一层楼。
差不多同时，100万千瓦水轮发电机研发也被提上日程，将首批运用于白鹤滩水电站，由东电、哈电承建。
这在国内外亘古未有，电压等级、绝缘水平、机组稳定性等难度系数更是成倍增加。
“100万千瓦”意味着能量密度极大，每个磁极容量是三峡水轮发电机的2倍，带来电压、电流两大问题。
首先，电压从22千伏特提高到24千伏特，必须办理绝缘问题。其次，转子事情时就像一个1万千瓦的大火炉在燃烧，如果透风冷却不充分，会烧毁全体机组。
就在2006年5月尾，白鹤滩预可行性研究审查会上，白鹤滩还被视为一个不可能的项目。
但终极，中国工程师不仅成功攻破技能堡垒，还把损耗降到了最低，电能转化率高达96.7%，每一滴水都不摧残浪费蹂躏，达到了天下大型混流式机组最高水平。
【环球着花】
从大禹治水到3000年前的后稷作水碓，再到都江堰、郑国渠、灵渠等流芳至今的工程，中国水利发展史源远流长，但当代水利兴起只有70多年韶光。
“水电兴，则国运兴。”中国经济的高速发展离不开电力，传统化石能源已经对环境毁坏巨大。水电作为低碳发电的支柱，对我国实现2030碳达峰有着计策意义。
经由近百年开拓，从掉队到赶超，如今，中国的环球水电霸主地位无人能及。
中国既是环球水电资源第一大国，也是最大开拓国。
目前，环球前12大水电站，有5座在中国，分别是三峡、白鹤滩、溪洛渡、乌东德、向家坝。环球服役的70万千瓦以上机组有127台，中国就有104台。
▲来源：长江电力官网
据《2019年全国水利发展统计公报》，中国共有9.8万座水库，占环球水坝的一半，2万座在开工发电。中国已建水电总装机容量占天下的37%。高度超过30米的大坝有6539座，占天下的43%。
在海内水利风起云涌发展的同时，我国输出“三峡”标准和培植履历，业务遍及环球140多个国家和地区，在外洋投资水电项目超过2000亿元，个中大部分项目分布在东南亚，并逐步拓展到非洲、拉美和南亚。
截至2019年，中国企业参与的外洋水电站项目约320座，霸占了七成以上外洋水电工程市场，排头兵为中国水利水电培植集团公司（简称“中国水电”）、三峡集团、葛洲坝集团、大唐集团等。
在大中型水电站领域，中国水电是环球最大工程承包商，霸占市场份额超过50%，也是海内占比超过80%的龙头。
如今，无论是喜马拉雅山大断裂带的巴基斯坦NJ水电站、库容超过三峡的马来西亚巴贡水电站，还是有“东非电塔”之称的埃塞俄比亚吉布Ⅲ水电站，都成为了表示中国培植实力的标志性工程。
“敢叫日月换新天”。事实上，中国水电工程师们在每个外洋项目中碰到的难题都没有先例可循，但又凭借刻苦攻坚的精神，将它们都踩在了脚下。
中国公司承建的外洋水电站，也纷纭成为老挝、几内亚、苏丹等业主国纸币上的宠儿。
2010年，金康水电站登上5000几内亚法郎的货币。2015年，凯乐塔水电站正式运行，并亮相新版20000几内亚法郎货币。
纵然埃博拉疫情肆虐，中国依然顺利交付了上述工程，几内亚都城科纳克里也告别了一天停电400次的窘迫。
2019年1月，三座水坝登上了最新版苏丹100镑面值纸币的背面。
▲苏丹100镑面值纸币
个中之一的麦洛维大坝位于天下最长河流尼罗河，全长9.2公里，是天下最终年夜坝。2008年建成之后，苏丹冲破了半个多世纪的缺电尴尬，一举拥有了前辈的国家电网。
该工程历时5年半建成，位于半沙漠地区，施工条件十分恶劣、技能难度超乎想象。由于坝体太长，采取了除拱坝之外的5种坝型，工程量与三峡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创造了沙漠中的奇不雅观。
▲麦洛维大坝
鉴于中国工程培植的高水准，苏丹政府已决定由中国企业承建苏丹接下来的15个水电项目。
在非洲，水能资源位居环球第二，但开拓率不到10%。近6亿人用不上电，9亿人靠薪火维生，无异于“捧着金碗要饭”。如今，在中国支持下，苏丹、几内亚、埃塞俄比亚等非洲国家都纷纭实现了用电自由。
“到2030年，撒哈拉以南非洲、东南亚和拉丁美洲的新增水电项目中，一半以年夜将由中国公司建造、投资或拥有。”2021年6月尾，国际能源署（IEA）发布的一份报告指出。
从起初筚路蓝缕，无力“装备中国”，如今“装备环球”，“中国装备”已经洗手不干，完成了质的飞跃。
哈尔滨电气集团董事长斯泽夫从业40年，见证了中国水利装备制造业由弱到强，从掉队追赶到并跑者，从仰视到平视的伟大转变，这个过程仅仅花了不到20年韶光。
在斯泽夫看来，中国公司与国际巨子同台竞技，屡屡斩获订单，答案却再大略不过，“靠的便是坚守吃苦、专一苦干的精神”。
【参考资料】
[1]《白鹤滩水电站与共和国装备制造业“宗子”哈电集团不为人所知的二三事》对话·CCTV财经
[2]《建成天下唯一百万千瓦机组水电站有多难?》中国新闻周刊
[3]《李永安：我水轮发电机组已具完备自主设计制造能力》新华网
[4]《历时5年半，中国在尼罗河上修了座“非洲三峡”》了不起的中国工程
[5]《提气！
中国经办天下大中型水电站市场》中国能源报[6]《电机史话》清华大学出版社 作者：戴庆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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